步下神坛的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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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台湾两蒋时代已成过去,但随着两岸关系的进展及各界对中国近代史的关注,蒋介石的时代意义与其功过依旧是学界、文坛最热门话题之一,蒋介石日记究竟何时能正式公布、出版,同样是各界关切焦点。
坊间关于蒋介石生活点滴的出版品早已不是新闻,包括老蒋侍卫、随从、副官,或是文胆、秘书,五花八门的回忆录纷纷问世,不过都局限在民间出版品层次。对台湾官方而言,过去十年民进党执政时期,蒋介石与蒋经国研究并非显学,甚至遭到刻意边缘化,民进党去蒋化作风更让蒋家后人对文献留存台湾不安心,以至两蒋日记被带到美国保存并公布,台湾学者必须到国外才能看到这些珍贵史料。
但类似情形近期已逐渐改变,马英九执政后,虽没有大张旗鼓地肯定蒋介石贡献,但较为中性的作风,使台湾蒋介石研究重新被搬上台面,各类史料不再以全然负面角度解读他的功过,也摆脱了过去几十年间造神化、“伟大领袖”的旧思维,企图还原蒋介石更具人性的面貌。也因此,台湾官方权威机构——“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近期出版《蒋中正总统侍从人员访问纪录》口述历史,格外受到重视。
台湾“中研院”近代史所受胡适影响,早在1960年代就开始口述历史采集工作,许多迁台党政大佬,甚至两蒋身边要人重臣,都陆续为民国史料留下口述纪录。不过在两蒋时代,基于为长者讳、尊者讳考虑,或牵扯复杂的历史悬案、恩怨,很多口述历史依旧点到为止,是相关丛书比较让人失望的地方。
即便有人敢于直笔述事,但毕竟相关人等都尚在人世,非常容易引发纠纷。例如蒋经国旧部、曾任台湾联勤总司令的温哈熊,过世前公布“中研院”口述历史,没想到述及蒋经国当年为长女蒋孝章婚姻大发雷霆、并不满女婿俞扬和的秘辛,导致蒋孝章一怒之下,与温哈熊对簿公堂,要求登报道歉,撤回回忆录内容。虽然最后法院认定口述历史代表个人主观意见,不予追究,但也显示高道德风险。
至于这本《蒋中正总统侍从人员访问纪录》分上、下两册,系访问31名蒋介石身边侍从人员,包括侍卫长、秘书、武官、医疗小组、座车侍卫官、厨师和摄影,全书近60万字,由“中研院”近代史所所长黄克武率领六名研究人员及七名文字编辑,历时超过一年完成访谈。口述他们从大陆至台湾,追随蒋介石左右所见所闻、生活点滴,乃至于蒋家成员、孔宋家族与官邸互动等。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不仅涉及公领域,也描绘蒋介石私下鲜为人知的平凡面,从作息、饮食、嗜好、休闲、信仰,甚至晚年卧病遭遇,都透过第一手观察还原蒋介石生活原貌,甚至从这批人与蒋介石的人生交叉线,重现大时代的故事。
通便误伤蒋介石 副官坐黑牢
例如外界逐渐了解,蒋介石虽然好面子、个性倔强,但面临心伤处,他也常公开落泪。
曾担任蒋中正侍卫官、内务组副主任等职的应舜仁就回忆,1971年10月26日,“中华民国”被逐出联合国,虽然蒋介石一贯对外说,他基于民族气节与法统,不愿同流合污、委曲求全,不惜主动退出,甚至喊出“汉贼不两立”,“有彼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彼”的口号,但当天人在大溪宾馆的蒋介石,听闻外交部转达联合国表决失利、中共正式加入联合国讯息,依旧愤怒地把头上戴着的鸭舌帽一摘甩下来,丢到地上,当场气到泪流。
过了一段时间,钱复从联合国回台后,为此向蒋介石报告了大约40分钟,在这些随从之臣面前,蒋介石又要维持伟大领袖形象,表现得很淡定,不但表情相当平静,也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大家都努力了,你们还没去美国之前,我都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从兵伍出身的蒋介石,也一贯关心基层士兵生活,尤其他到台湾之后的几年,经常无预警到部队巡视,了解军队待遇。曾担任官邸警卫的郭永业就说,1958年9月,陆军19师战斗工兵营在阳明山竹子湖修建战备道路,载运官兵卡车没有篷布遮雨,蒋座车从旁经过,看到官兵淋雨,就立刻去电严斥。他也曾带着蒋孝武到桃园海湖村看陆军41师演习,发现士兵睡觉地方仅铺着鹅卵石,上面再放些稻草,就立刻面斥陆军第一军团司令郑为元,随即将失职师长调职。
1957年,台北因“刘自然事件”引发大规模反美暴动,导致“美国大使馆”被群众冲入捣毁,美方震怒,直指是蒋经国发动,应舜仁说,面对美国人要求解释当天台湾军警宪为何没有任何制止动作的兴师问罪,参谋总长彭孟缉和宪兵司令刘炜在蒋介石面前杠了起来、互推责任,原本已勃然大怒的蒋介石二话不说,拿起手杖把他们痛打了一顿。
只是这次口述历史中,也意外证实蒋介石一段健康秘辛。外界对蒋介石晚年身体健康情形一向非常关切,除了他在阳明山一次严重车祸,导致身体大不如前之外,之前翁元等人出书也直指蒋介石晚年,曾因排泄不顺而由副官负责固定为他通便。1971年12月4日,副官钱如标用甘油球为蒋介石通便时,一不小心使力过猛,把蒋介石的肛门弄破,造成蒋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下令重办钱如标。
这段秘辛不见任何官方文件,因医疗疏失而导致被关禁闭甚或枪毙,更绝非民主法治所容许,但口述历史却明确记载,原本官邸还真的打算将钱如标送军法惩处,但侍卫长孔令晟担心消息外泄对蒋不利,于是便将钱如标软禁在士林官邸警卫队禁闭室,等于坐了4年黑牢。直到蒋介石过世,有次蒋经国到士林官邸巡视,才发觉还有这一号人物,才把这位钱副官放了出来,改由调查局监管。
侍卫用耳听 不敢插嘴
为维护蒋介石的安全,台湾官方设置了侍卫室编制,由侍卫长领队,两个副侍卫长,一个管行政,一个管警卫,还有好几个参谋则属于军方编制。军方所呈公文都是由侍卫长收到后转呈蒋介石;“行政院”公文则由蒋的秘书负责;蒋的行程安排与会见则由武官负责。
其中,警卫方面的侍卫官,底下有侍卫、警务。警务分内卫和外卫,各有一名主任,内卫有侍卫官,外卫有警务官;警务官还能指挥联系外界的警察、宪兵。至于内卫始终跟着蒋介石,最贴身的称为侍卫官,阶级为中、上校。侍卫官不只一个人,稍微远一点,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叫做“侍卫”,至于医官则不属于副侍卫长底下,和秘书、武官同级,彼此位阶平行。
另一位副侍卫长负责内部行政,下有内务科的人事、总务部门副官,但这只是名义上的组织,内务科等于直属总统府、直属宋美龄,蒋介石外出时安排吃住也都由官邸内务科负责。
由于蒋介石一向自律甚严,对外人与随从不苟言笑,侍从们也说,蒋介石坐车、散步、走路时,都会思考国家大事,所以旁人从不敢轻易插嘴。因此很多侍卫人员从来都没有跟蒋介石讲过话,都只是“听见”,听他按铃、叫他们做什么事情,但也是这批人几乎24小时随时照应他的生活,比家人更亲近。
相较之下,蒋介石的秘书、武官、医官地位较高,也能直接接触蒋介石,工作都是由蒋直接交代。例如秦孝仪是蒋介石中文秘书,机要秘书王正谊兼任人事行政局局长,接王正谊的是蒋孝肃,后来蒋介石身体不好后,机要秘书角色就不比从前。至于英文翻译一开始是沈剑虹,做了将近10年后由钱复接任。
宋美龄方面,因为她曾是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对空军比较偏爱,习惯上,一直由空军武官兼办她的妇联会、会见等相关业务。蒋介石医官的工作也一向是对宋美龄负责。
重视生活情趣
对比宋美龄喜爱玫瑰,广植士林官邸之中,蒋介石则喜欢梅花的幽香,因此他曾指示将官邸园中数百株红樱花移至阳明山,改种梅花,每逢梅花盛开时节,蒋介石也会前往桃园、大溪角板山等地,与他溪口老家相似的几个景点,上山赏梅,并摘一支满意的梅花送至宋美龄书房。
这本书也记录了数十年以国为家、以岛为家的蒋介石,日常生活颇为平凡,依旧偏爱家乡咸鱼风味,兴致来了,会亲手帮宋美龄炒个蛋炒饭。虽然两人生活习惯不一样,一个早睡早起,一个晚睡晚起,最常见面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但除非蒋介石到外岛、南部一个星期或一个月,和宋美龄平时在台北几乎每天见面。
至于蒋介石的作息,一如外界所言,生活很有规律也很简朴,早上起来一定是祷告,读《荒漠甘泉》,然后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去“总统府”办公,回官邸吃午饭后批公文。经济会谈一般都是上午9点钟开始,地点在“总统府”。
蒋介石也跟那个年代的人一样,喜欢看电影,迷电影明星,例如黄梅调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官邸前前后后播了十几次,有时蒋介石晚间心血来潮,还会跟侍卫说,“晚上想看电影”!官邸人员就会呈送片单给他挑选,如果挑不到满意的,蒋介石就会说:“放那个”,官邸就知道要放他特别爱看、由李丽华和严俊主演的《狸猫换太子》。
这本兼具史料与阅读旨趣的著作将不会是绝响,“中研院”表示,随着蒋公日记公开,已决定成立蒋介石研究群,持续推动蒋介石与中国近代史的研究。甚至消息传出后,连大陆都有七家出版社接洽授权简体版,目前由北京九州出版社取得授权,明年大陆地区的读者即可在书架上阅读正式授权的这本著作。
版权所有: 本文系米扑博客原创、转载、摘录,或修订后发表,最后更新于 2014-05-11 09:3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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